切开尼古拉•波泰尔(Nicolas Potel)的血管，流淌的或许是勃艮第红酒。1997年他的父亲热拉尔(Gérard)英年早逝，家族位于沃尔内(Volnay)的黄金发庄园(Domaine de la Pousse d’Or)之后转手瑞士买主。尼古拉于是自立门户，创办了与自己同名的酒商企业（通常译为力高宝德——译者注）。现在他旗下拥有两块业务：他自己的葡萄园贝伦庄园(Domaine de Bellene)，以及经销其他庄园红酒的罗德斯贝酒庄(Maison Roche de Bellene)。后一块业务主要是从金丘(Côte d’Or)一带的葡萄种植人那里收酒，并寻求他们的帮助。他与这些人一起长大，因此特别熟悉金丘这块宝地的收成变化。金丘可是全世界勃艮第葡萄酒佳酿的聚集地。

我每年都与他一同品酒。去年12月，我们开了几十瓶2012年份的酒，他边品酒边描述了一种全新的情况：“我父亲说这终究会发生，但这仍然不利于稳定——买地的资金统统来自勃艮第之外。地价变动如此之大，真是荒唐极了。买地酿酒或是收购其他家族成员的庄园，成本实在是太高了。”考虑到波泰尔背后有亚洲和法国投资者的支持，这点钱或许算不了什么，但他的话说明了勃艮第大多数庄园的经营结构。勃艮第的庄园都是小酒庄，由一两名家族成员打理，但庄园每年都要向家族的股东支付分红。

拜来自波尔多、美国和亚洲的投资所赐，地价飞涨——最近，一乌武荷（ouvrée，相当于428平方米）的售价已经涨到240万欧元。因此，葡萄种植人的兄弟姐妹如果不从事酿酒，往往会将自己在家族庄园中的股份卖出。然而，年轻的葡萄种植人要么不愿意、要么无法借钱完成收购。勃艮第的农人可能因为开着精致的德国车去买节日盛装而被顾客诟病，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常年在葡萄园度过。他们骨子里仍然是农民，谨小慎微的本性根深蒂固。如果借钱买地，那么光是为了付利息，他们就得将葡萄酒卖出天价。

这与波尔多不同。波尔多知名的葡萄酒生产商很少修剪自己家的葡萄藤。波尔多市场结构成熟、中间商众多，过去几十年的酒价变化幅度颇大（以涨价为主），令生产商形成了集体行动的习惯。勃艮第的种植人往往是通过握手成交的方式直接将酒卖给买主，一次的成交量也少得多。

这就是2012年份勃艮第葡萄酒诞生的背景。近四年勃艮第葡萄有三年收成不佳，2012年则是连续第二年没取得好收成，原因是葡萄种植人遇到了他们记事以来气候最恶劣的种植季节（霜冻、冰雹、风暴、雨水、日晒、霉菌，有些还遇上了腐坏）。在南边的伯恩丘(Côte de Beaune)，受到极其严重的冰雹影响，收成更是低得可怕——以至于我当时犹豫要不要去那些受影响尤其严重的庄园。例如，我在造访沃尔内的拉法日(Lafarge)庄园时遗憾地发现，2013年秋品酒季的客人均是如期来访，因为可供品尝的葡萄酒实在是太少了。一些地块的葡萄收成过低，以至于精酿酒的种类也大不如以往那么多。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冰雹，而且它还是连续两年袭击同一地区，”弗雷德里克•拉法日(Frédéric Lafarge)表示。拉法日的葡萄园在2012年6月底和8月初先后遭到雹击。他当年的收成少于正常时期的20%。一些种植人投了保，但赔偿金额有限，况且从现价来看，如果要预防收成损失的全部经济影响，为此要支付的保费太过高昂。冰雹通常自南方来袭，因此伯恩丘受到的影响往往比夜丘(Côte de Nuits)严重得多。冰雹发生的频率似有上升之势，伯恩丘正在认真讨论建立可以人工催雨的防雹炮网，每公顷成本只需20欧元。

在勃艮第度过为期一周的品酒时光后，我周末搭上从第戎发往巴黎的列车。一路上遇见不少葡萄酒业内人士，他们抱怨勃艮第人对2012年份酒的要价过高。但我知道种植人为何抬价。我毫不惊奇地发现，大酒商如今支付高价购酒，导致种植人纷纷选择早早将酒浆卖给它们，而不是随后自己装瓶。事实上，对2013年份佳酿的争夺已经白热化，像力高宝德、伯恩斯坦(Olivier Bernstein)这样的小酒商已经很难竞争下去。伯恩斯坦承认：“维持我们的供货源比卖自己家的酒更难。人们帮助我，是因为他们视我为种植人同行，而不是酒商。但我必须努力了解他们的问题和特点，要保证一年和他们吃三顿饭。”伯恩斯坦最初是鲁西永(Roussillon)产区的种植户，2007年涉足酒商业务，推销自家醇厚、浓郁的葡萄酒，大获成功。

多家英国酒商现为英国（和亚洲）葡萄酒爱好者提供2012年份的勃艮第葡萄酒。总体上看，这些葡萄酒酒品可人，至少很适合现在品尝。之后我将提供更加详细的建议。由于特等园产量颇少，它们通常价格极贵，有时价格还不向大众公布，于是像我这样的多疑者很困惑——种植人和酒商是怎么分享利润的？但勃艮第葡萄酒的爱好者（唉，现在太多了）不妨安慰自己：市面上不乏低档次的美酒。它们的价格可能高于2011年份，但想必味道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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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2012年份勃艮第葡萄酒爱好者的建议

● 别打特等园的主意。特等园的2012年份酒供不应求。

● 忍一忍沃尔内和波玛(Pommard)的高价吧。冰雹停了，两个区的产量虽然减少，但好歹有供货。

● 别瞧不起酒商。种植人和酒商的博弈越发公平，大部分酒商就像小种植户一样在乎品质。它们可能比以往设备更好、资金更充裕，因而在决策上更重视品质。

● 寻找年份更久的葡萄酒。在涨价之前灌装的勃艮第葡萄酒往往更超值。

Joseph Drouhin, Beaune Grèves 2012。它是伯恩地区诸多美酒之一。监制此酒的韦罗妮克•德鲁安(Véronique Drouhin)表示，2012年是15年来勃艮第葡萄收成最差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