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是历史上最重要的贸易城市，马可波罗从这里出发到中国，将当地的奇珍异宝带回欧洲，莎士比亚笔下的《威尼斯商人》的经济来源就是以高利贷借钱给当地的贸易商人。十字军东征期间，威尼斯还成了欧亚军火交易中心。令人讶异的是，这个历史上最重要的贸易都市，竟然从来没百货商场。

“Benetton贝纳通家族控股公司Edizione Srl.从威尼斯邮政局买下这栋建筑物时，邀请我们将它整修成具有商业用途的建筑，像酒店或是高级住宅。”带领我参观的伊博利托•培斯特里尼•拉帕瑞里（Ippolito Pestellini Laparelli）说。拉帕瑞里是OMA建筑事务所的建筑师。OMA就是设计北京CCTV的荷兰建筑师库哈斯手下的机构。拉帕瑞里与库哈斯及西尔维亚•桑多尔（Silvia Sandor）三位建筑师共同负责威尼斯这个项目。

拉帕瑞里所说的建筑是位于著名的雷亚托桥（Rialto Bridge）下的德国商馆 (Fondaco dei Tedeschi)。建于1228年，这里曾是德国商人交易的场所，虽然后来被拿破仑用来做海关仓库，被墨索里尼改建成为邮局，但是一直被称作德国商馆。“但是我们希望让建筑开放，让所有的民众都可以使用，所以我们提出百货商场的建议。任何人，不论是购物还是闲逛，都可以自由进出。”拉帕瑞里继续说。过去50年来，威尼斯的居民从25万降低到5万，在这里除了观光客以外，几乎没有所谓的“都会生活”。拉帕瑞里认为，不像酒店或是博物馆，百货公司可以为市民与观光客同时提供休闲娱乐的空间。

这栋七百多年的德国商馆由于经历过两次大火以及多次改建，13世纪的结构早就消失无踪，16世纪的结构虽然还在，但在19世纪时，露天的中庭被盖上屋顶，二楼回廊被封闭成办公室。1930年代的建筑师更加残忍无情，肆意拆除、增建、修改。到了今天，德国商会虽然保留文艺复兴的外壳，却流着20世纪血液。什么是所谓的“真迹”？对建筑师而言，要保留哪一部分，或者拆除哪一部分，是面对旧建筑维修最大的问题。然而答案没有对错，建筑师必须依照自己的判断与设计风格来完成这个任务。OMA首先研究考察建筑的历史与结构，之后还要调查当地的人文环境，配合威尼斯的建筑条例，获得市政委员会的许可，才能开始动工。

“我们决定将部分墙面解剖，像剥洋葱一样，让数百年来的砖瓦水泥一层层地曝露，让一片墙为你揭发建筑的历史。”拉帕瑞里说。除此之外，OMA决定大量修改1930年部分，但保留下大理石。“我们用法医办案的严谨态度为建筑采样，将多年来留下的污垢清除，让人们可以清楚看得到它的历史本色。”拉帕瑞里解释。

由于威尼斯政府严格的规定，建筑必须保持古典的外观，到了室内，建筑师们就有发挥创造的空间了。OMA为徒步者与船客提供容易进出的入口，让中庭成为一个市民与观光客可以聚会的小型广场。此外，他们还打通楼上被封闭的回廊，让楼上楼下可以彼此交流。19世纪添增的天花板被改成钢铁玻璃结构，成为阁楼空间，阁楼外还添增了木制的露台，让人可以俯视威尼斯的美景。此外，金色的楼梯与红色的电梯彼此争艳，一楼黑白相间的地板与铁门的图案互相辉映，半月形的窗户与拱形的回廊玩几何游戏，顶楼的墙面全部铜制，从暗棕到深蓝，一共有十多种颜色。不仅仅是建筑师，艺术家都会为之叹然。

OMA从5年前开始对建筑物的保存问题产生兴趣。由于当今的建筑外观变得越来越奢华夸张，库哈斯认为对原有建筑物的保存比过去更加重要。在去年，OMA将莫斯科公园内一家1960年代的餐厅改建成当代美术馆，将米兰的农舍整修成Prada基金会，“如此做可以降低大家对我们的预期，也降低建筑师本身的自负。”库哈斯说。

建筑物保存能够延伸建筑物使用的范围与可能性，对OMA而言是个新的突破。这和常规相反：“如果你很有名，你的项目通常会变得越来越大，设计越来越极端。建筑物保存让我们自我约束，对我们而言十分重要。”他又说。

将威尼斯13世纪的建筑改建成充满现代主义精神的商场，对OMA又是一个新的挑战。维修改建的方式因建筑而异，但是以考古学的方法考察建筑物的历史，深入考察、配合周围的人文社会环境，将过去的历史与现代化的设计结合，让建筑产生新的生命力，维修与改建的态度可以是一致的。德国商场大致上已经全部完成，取得租约的香港环球免税店DFS集团即将开始商店的装修工程。今年10月，威尼斯第一个商场即将在此诞生，重温水都光荣的商业贸易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