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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LVMH继承人共进午餐

《职业经理人周刊》

我与德尔菲娜•阿尔诺(Delphine Arnault)相约在鬼怒川日本料理店(Kinugawa)会面,她比约定时间晚了三分钟,原因是她与邻桌的用餐者聊了几句。她向我表示歉意,并解释对方是她的老友,因为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主席兼CEO贾世杰(Yves Carcelle)不久前离世了,他们急于表达哀悼之意,贾世杰与德尔菲娜的父亲伯纳德(Bernard Arnault)一起共事超过了25年。

“这真是个不幸的消息,因为贾世杰正值壮年,”德尔菲娜这样评价66岁的贾世杰,对方因罹患一种罕见肾癌而于今年8月去世。他犹如路易威登的一座丰碑,她这样说道。“我到公司工作的这一年来,每天都在聆听他的教诲。”

事实上,今天距离德尔菲娜出任路易威登公司副总裁恰巧整一年时间,坊间很多人认为这个职务从她一出生就已是囊中之物。作为伯纳德•阿尔诺的长女(她还有个弟弟安托万(Antoine)以及三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后者是她父亲第二次婚姻的结果),她是奢侈品巨擘路威酩轩集团(LVMH)的继承人,集团业务的巨大成功,让她父亲的个人财富高达330亿美元。她出任路易威登公司副总裁(这是路威酩轩集团所属最成功的子公司)以及自2003年以来就担任集团董事会董事,表明有朝一日她在集团将会拥有越来越大的控制权:因为她名义上叫德尔菲娜,实际上是将来继承衣钵的“皇太女”。

毫无疑问,39岁的德尔菲娜遗传了她父亲深不可测的性格(如同斯芬克斯一般)以及婀娜多姿的身段。身高超过6英尺的她满头金发,脚穿LV细高跟鞋,脖戴满月坠子的粗金项链,身穿集团现创意总监尼古拉斯•盖斯基埃(NicolasGhesquière)最新设计的两件套羊毛装,站在那儿仪态万方,模样娇美。今天气温高达26摄氏度,身穿羊毛套衫显得有些燥热,但她似乎不以为然。“我很怕冷……”她耸耸肩说道。“但一工作,就会一再催促调低空调温度。”

尽管德尔菲娜身材高挑、地位显赫,但她却有意规避媒体,接受访谈就如同靠近电网围墙一般谨慎。她不愿接受媒体采访,也许是因为有过沉重教训。她2005年嫁给意大利葡萄酒业继承人亚历山德罗•巴利亚里诺•甘恰(Alessandro Vallarino Gancia)时,媒体的报道铺天盖地、没完没了——她当时穿的是约翰•加里亚诺(John Galliano)设计的婚裙,设计大腕卡尔•拉格菲尔德(Karl Lagerfeld)亲自为她拍照。但五年后,她与甘恰分道扬镳,随后又与法国科技巨子沙维尔•尼尔(Xavier Niel)拍拖,但行事异常诡秘。对于尼尔是否是自己女儿的生父、甚至女儿的名字,她都不置可否。“我如今慎之又慎,”她用轻柔的语调解释道,当她发现桌上放了录音设备后,声音就越发变小,到最后几乎都听不到她的说话声。“我宁愿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因此嘛,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随便说话。‘生活既需隐密,还得尽兴’。英国与法国的情况一样吗?”

尽管威名显赫,但她本人却显得异常柔弱,让人怜香惜玉之心油然而生。她的一位同事把她与她弟弟相比————她的行为如同不事张扬的修女,而她的弟弟安托万的行为则犹如寻欢作乐的王子。安托万与超模娜塔莉亚•沃迪亚诺娃(Natalia Vodianova)拍拖,再加上那世界水准的扑克牌技,无疑是两者中更为高调的一位。我提及巴黎版《Vogue》上刊登的一篇文章,该文把她描述成“柔弱女子”,我问她是否觉得契意。“我不喜欢自我描述,”她莞尔一笑回答道。

相反,她开始点菜:“我一般吃鲜嫩美味的生黄狮鱼片,”她这样解释道。“再来份刺身拼盘。”我则点了同样的菜,但没和她一样点米饭,因为用筷子吃米饭是技巧活,从而难以专注于她说的内容。德尔菲娜还要了健怡可乐,我俩还喝了很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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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全巴黎城少数几家寿司店中的一家,鬼怒川日本料理店就隐身于巴黎第一大区圣奥诺雷街(Rue Saint-Honoré)上流光溢彩的各大时尚品牌旗舰店后面。寿司店屈指可数,因此只有高端客户光顾,午餐时分,两个楼层的各个微餐厅都高朋满座,不时传来那些崇尚无淀粉食物、定居巴黎的上流阶层及好莱坞巨星的相互交谈声。“这儿离我办公室很近,”德尔菲娜这样解释选择这儿作为会面地的原因。“它类似于Nobu寿司店,但Nobu没在巴黎开设分店。我本想选距办公室咫尺之遥的Tch’a,是家小型中餐馆,几乎是全素餐:每道菜都很精致。但我不知道您是否喜欢吃,”她笑着说道。“而且全素餐非常有益于身体健康。”

事实上,由于女儿每天回家吃午餐,她几乎不在外吃饭,为此她尽了最大可能。“我不知道自己总共会要几个孩子,但与孩子在一起吃午餐,真是其乐无穷,”她这样说道,然后悄悄说作为母亲,今天具有标志性意义:今天是女儿上学前班的第一天,严格说来是上学前班的第一个小时。

我俩今日在此会面的原因之一就是探讨Celebrating Monogram限量版手袋的大获成功,它们是德尔菲娜与盖斯奇埃尔及六大时尚品牌的创意总监共同合作的结晶,路威酩轩授意这些创意总监重新设计所有皮制件的品牌标识。

“路易威登与其他设计师的合作史由来已久,”德尔菲娜一边说,我俩一边小口享用着清淡滑爽的生黄狮鱼片。当然,他先祖乔治•威登(Georges Vuitton)1894年创建品牌标识,原为纪念自己的父亲路易,如今它已成为重新创意的绝佳范例。2001年,由美国设计师史蒂芬•斯普劳(Stephen Sprouse)与时任路易威登创意总监马克•雅可布(Marc Jacobs)设计的涂鸦式Leo围巾成为近年来时尚界最让人觊觎的饰件。2012年,日本知名艺术家草间弥生(Yayoi Kusama)设计了斑纹点标识,LV的手袋、鞋履、服装甚至店铺门面都装饰了鲜艳的圆点图纹。

最新推出的系列是她与鞋履设计师娄伯丁(Christian Louboutin)以及建筑设计师弗兰克•盖里(Frank Gehry)在内的六位“另类设计师”合作的结果,意在打造戏谑十足(但又价格不菲)的配饰系列。卡尔•拉格菲尔德从自己的最新运动系列中获得设计灵感,设计了装在皮箱之中的时尚运动手套与沙袋;艺术家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则设计了内带小抽屉的定制版化妆小箱,抽屉中放置了各种化妆行头。“她希望自己设计出的化妆箱能搁放全部所需的化妆行头,”德尔菲娜说,说起每款产品,她显得眉飞色舞。“假鼻、假眼珠以及假发。舍曼亲手设计每一个小抽屉,然后手工设计标识。”这些艳丽的绿色和黄色抽屉的设计灵感来自“自己养的一只名叫弗里达的雄性鹦鹉”。其它设计则相对显得平淡无奇。盖里设计的优雅款弯曲型手袋的内标识属纯手工打造,它让技术团队的制作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对于德尔菲娜来说,整个历练过程弥足珍贵。“这对Celebrating Monogram来说至关重要,它是路易威登的本质内涵,”当我问这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时,她这样说道。“我认为(我也希望)能引发时尚拥趸对路易威登品牌的哲学与文化内涵感兴趣。这种内涵贯穿始终、充满睿智,而且打造出的款式无与伦比。时尚拥趸总有自己喜欢传承、愿意珍藏的款式,”她继续道。“早在1996年,我们就与相关设计师进行过合作,当时一款手袋就是和阿瑟丁•阿拉亚(Azzedine Alaïa)合作的结晶。我至今仍珍藏这款手袋,它美仑美奂,是藏家们的觊觎之物。”

除了文化传承外,设计这些艺术品与配饰合二为一的款式的吸引力显而易见。上月刚推出的LV系列精美广告宣传片由美国时尚摄影师史蒂芬•迈泽尔(Steven Meisel)亲自操刀,它在突出LV文化内涵的同时,最大程度实现了品牌宣传的目的。“您看过新落成的基金会大楼?”她指的是其父请盖里设计的那幢巨型新式建筑,它位于巴黎布洛涅森林最边角(Bois de Boulogne)。“基金会大楼匠心独运,盖里真是个天才。”德尔菲娜还经常光顾当代艺术家的工作室,尤其是定居洛杉矶的那些设计师。我问她是否也与其父一样,对收藏情有独钟?“我买过几幅作品,”她大声笑道。“这可算不上啥收藏。”

服务员端来刺身拼盘后,我问LV的缠绕式字母标识图啥时第一次铭记在其心田。看起来相当晚。“我清楚地记得那是1996年,那一年正好是LV的百年庆典。当时在顶楼举办的晚宴盛况空前,纳奥米•坎贝尔(Naomi Campbell)走到台上,手里拿着一个斑纹包,”她回忆道。“我记得这是本人获赠的首款LV包,这是款棕色Noé包,那一年我18岁。”

想当初,手袋还主要属欧洲高档消费群体的身份标志,但从那以后,在她父亲雄心勃勃的扩张计划主导下,LV在奢侈品市场上一路高歌猛进。现如今,从婴儿换洗包到自行车座椅,LV系列产品一应俱全,那么她是否认为奢侈品已经更趋大众化?她淡淡地看了我一下后回答道。“如今能在18岁生日获赠一款LV手包仍是受宠若惊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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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提时代的德尔菲娜勤奋好学、爱好运动,与其说痴迷于时尚,倒不如说更具音乐细胞。她的继母海伦娜(Hélène)是钢琴演奏家,德尔菲娜从小就学习钢琴,从5岁一直弹到20岁,然后彻底放弃了这一行。她的父亲与几个弟弟则继续这个兴趣。“我们全家都极赋音乐天分,”她说。“我父亲钢琴弹得很棒。”直到青少年时期(“大约16、17岁”),自己才关注起时尚,从生母安•德瓦维瑞恩安(Anne Dewavrin)那儿获得梳妆打扮的诀窍(她父母于1990年离异),德瓦维瑞恩安总是一身“靓装”。我问德尔菲娜是否想过当设计师?“从没想过,”她笑着说,“我觉得与设计师共事其乐无穷,与极富创意者合作美不胜收,但真正让我痴迷不已的是市场营销。”

为此,她先去巴黎求学(7-10岁,她与弟弟到美国纽约州的一所美籍法裔学校上学,并说了一口流利英语),而后又去法国里尔的北方高等商学院(EDHEC Business School in Lille)与伦敦经济学院(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深造,并顺利毕业。1997年,她离开伦敦,但回忆中,自己在伦敦“开心快乐”,更难以置信的是:作为法国人,竟然在伦敦“享用了很多美食”。从伦敦经济学院毕业后,她在麦肯锡咨询公司(McKinsey)工作了2年。这段经历让她大开眼界。“我在麦肯锡学到了如何做决策,”她对我说。“美国人的报告往往一开始就是结论,然后详细介绍如何得出的过程,我对此非常感兴趣,因为它开门见山。”

但她说2001年来到路威酩轩旗下另一知名品牌迪奥(Christian Dior)后,才感觉自己真正“长大”。她在迪奥工作了12年,先从鞋业部门干起,然后一步一个脚印,直到升任副总经理,并从迪奥CEO西德尼•托莱达诺(Sidney Toledano)与特具超凡魅力的创意总监约翰•加里亚诺那里受益匪浅。“我到迪奥工作时,只有26岁,离开时已38岁,”她回忆道。“我当时主要负责皮件产品(如Diorissimo与Lady Dior手提包),主要负责皮制品研发策略及其广告宣传策略。”

2011年加里亚诺突然离开迪奥,原因是他在巴黎大放厥词,发表反犹太人言论而被判有罪,德尔菲娜因把该丑闻负面影响降至最低而广受赞誉。她还顺利策动拉夫•西蒙斯(Raf Simons)转投迪奥,出任创意总监一职。到LV履新后,她成功把盖斯基埃以及其设计团队招至麾下,从而为LV开创了全新面貌。她与LV集团CEO迈克尔•伯克(Michael Burke)一起,成功帮助公司实现激进而又完美的转型。可见她的外交能力非同一般。

她称自己的管理风格属“镇定自若型”————她说这源于需要与形形色色的公司机构打交道————但很显然,她的足迹遍布整个集团,她尤其喜欢在周六下午“突访”全球各大LV门店,那时是它们生意最繁忙的时候。“我总在接打电话,但与客户接洽与会面乐在其中,这是向他们传递清晰的信息。”她还热心于接见以及提携设计新锐,托马斯•泰特(Thomas Tait)与 J•W•安德森(JW Anderson)就是突出例子,前者获得首届路威酩轩时装设计师新人奖(LVMH Young Fashion Designer Prize)30万欧元奖金。路威酩轩还持有30岁的爱尔兰人J•W•安德森名下公司的少量股份,并把对方聘任为西班牙奢侈品牌罗意威(Loewe)创意总监。罗意威也是路威酩轩集团旗下公司。“挖掘人才,并扶植其发展成长,对于集团来说至关重要,”德尔菲娜解释道。“但既要管好公司、同时又要让它创意无穷,这的确非常困难。我觉得扶植年轻设计师发展成长是公司高管的应尽职责。”

付出时间与精力扶植培养这些可能成为集团未来的希望之星,实属聪明之举,但德尔菲娜的扶植本性似乎并非出于私心。“我每周都要会见很多设计师,”她继续道。“这就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而且久已为之。”我问她:如今年轻设计师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他们面临资金困境,”她一边回答,一边精细地吃着米饭。“这些年轻设计师得自己支付面料钱,再组织生产,并支付批量生产的货款。他们学习的是如何设计创意十足的时装,但他们的专业并非商业,所以这对他们来说很困难。而且他们的公司规模很小,所以无法另外雇员工————他们必须自己负责营销及设计。有些设计师很擅长营销,但有些人则更专注于产品创意与设计,而不是日常的管理。”我问她:这种提携是否能让时装界更富人情味?“我觉得亮明自己的观点非常重要,”她谨慎答复道。“这个行当竞争非常激烈。”

尽管她本能地反感居功自傲————“我并不是唯一的那个,”她对自己的几乎每个决定都坚持己见,这一点我深以为然————她承认自己遗传了父亲的经营天分。“我对啥都很争强好胜,喜欢竞争,竞争其乐无穷”,她笑着说。

德尔菲娜深得乃父真传。然而,对于其父能一下子挑出未来最潮款手袋的能力,她仍啧啧称奇:坊间的说法是老阿尔诺只需一扫视,就能从桌子上堆放的东西中挑出未来最为畅销的款式。“简直神了,”她笑着说。“我们昨天刚开过会,他看了一款手提包,然后说,‘畅销款非它莫属。’他经常展露这种非凡能力,我对此一直印象深刻。”我问她是否也有此超凡能力?“我很难与他相比,”她神秘地说道。“很难一下子看出。但我打小就跟着他去各大门店,”她补充道。“识别各种货品,我已轻车熟路。”

 

来源:英国《金融时报》 乔•艾里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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