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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软副总裁张亚勤:中国IT业,要创业更要创新

《职业经理人周刊》

  有人4年前问比尔·盖茨:“下一个比尔·盖茨会出现在哪里?”盖茨回答:“下一个伟大的成功将会来自亚洲。”现在,中国正被微软锁定为“战略中心”。2006年,微软中国研发集团成立,一年前它又升格为微软亚太研发集团。作为微软亚太智库的掌门人,微软全球副总裁兼微软亚太研发集团主席张亚勤近日接受了《环球时报》记者专访。微软是一个以创新打天下的,甚至在平面触摸等技术上由于过早“创新”还吃过市场的亏。谈到这些,张亚勤并不忌讳,但他表示,IT业好玩的地方还很多,今后出现颠覆性的变化也是一种常态。谈到本土互联网企业的创新,他认为,目前“大家的创业热情很高,但创新还不多”,而企业要做得长,光有创业还不够,一定要靠创新。

  “中国智(制)造,慧及全球”

  环球时报:微软已把中国看成是微软的“战略中心”,您负责的微软亚太研发集团,对微软意味着什么?

  张亚勤:中国是微软的一个“战略中心”,这不仅是微软公司对中国的一个定位,我觉得也是跨国企业这30年对中国的一个定位。我提出过“三个中心”的说法:最前面一个10年,跨国公司把中国作为市场中心,把国外产品汉化到中国来卖;第二个10年,中国变成研发中心,很多跨国企业在中国设立研发机构;现在到了第三个阶段———战略中心,即中国的地位在跨国企业的全球战略中逐渐升级,成为重要部分。正是这三个跨越,让中国演化为微软和很多跨国企业的“战略中心”。以微软为例,中国不仅有我们的研发、销售,微软还在中国做投资,此外,微软的体感游戏设备Kinect、游戏机Xbox和PC(个人电脑)外设(鼠标/键盘/摄像头)等硬件产品,也100%在中国制造。

  过去很多年,微软研发基本上都在美国总部雷德蒙,但现在开始越来越全球化。在中国,亚太研发集团加上我们的合作伙伴,聘用的员工将近4000人,这差不多占微软全球研发部门员工数量的10%左右。我提出过“中国智(制)造,慧及全球”的愿景,一个“智”是智慧的“智”,一个“制”是制造的“制”,这两个都对,而且已阶段性地实现了这个愿景。

  2010年,我们把微软中国研发集团的名字改成现在的亚太研发集团,这很自然,因为这个地区别的国家和地区都向北京汇报,北京成了亚太的中枢。亚太研发集团对公司的核心产品做了很多贡献,现在很难找到一个产品没有中国的贡献,而且中国的贡献越来越趋向重要的部分,贡献多少也很难统计。在亚太,中国当然是最主要的,从基础研究、技术和产品孵化,到产品开发、战略合作以及制造,微软都形成了完整的链条。

  IT业需要颠覆性创新文化

  环球时报:比尔·盖茨曾讲过,“IT是个令人心惊肉跳的行当”,有很多知名的IT企业已落后于时代,或被淘汰。微软作为PC时代的巨头,如何应对危机?

  张亚勤:两个月前,我在一个上千人的会议上问:“谁听说过肯尼斯·奥尔森?”结果只有二三十人举手,我觉得特别震惊。奥尔森今年2月在美国去世,盖茨专门写文章悼念这位美国数据设备公司(DEC)创始人、“小型机之父”。他创立了整整一个时代,曾是我的偶像,但现在大家已经不知道他是谁了,DEC也没有了,这说明IT产业充满了变化,充满了危机。你如果不去创新,不去颠覆自己,也许过不了多少年就不存在了。所以,盖茨还有一句很有名的话:“我们离破产永远只有18个月。”我觉得,不仅对微软,对所有的IT企业来说,都需要有突破自我,进行颠覆性创新的文化。大周期可能每过20年,小周期可能只有5年,就会出现新的东西、颠覆性的技术,然后是新的产业模式和一批新公司。

  微软成立差不多36年了,基本上每5年都会遇到不同的竞争对手,这足以说明IT业的变化。在过去5年中,谷歌,还有Facebook、Twitter以及中国的互联网公司,确实改变了产业格局。变化是一个常态。我相信未来5年还会有很多变化,是什么我们可能不知道。

  我在微软待了12年半,我觉得微软的企业文化中有一点非常好,就是自我批评、检讨,不断否定自己、颠覆自己。我们在搜索领域、在移动领域,包括平板电脑,错过了一些机会。有些方面可能战略是对的,但是执行有问题;有些方面可能战略有一些失误。但正是在不断的自我颠覆中,微软不断成长,现在大家看到我们在云计算(IT技术继互联网之后的重大变革,指将大量用网络连接的计算资源统一管理和调度,可实现资源的随时获取,提供资源的网络被称为“云”———编者注)、自然用户界面领域都走在了最前面。

  环球时报:微软几年前就推出了多点触摸的用户界面技术的产品Surface(咖啡桌电脑),但为什么没有像苹果的那样,受到消费者的关注?

  张亚勤:怎么把带有很多前沿技术的研究成果推广成消费者喜欢的产品,这里面挑战很多。很多年前,微软就布局了Surface,当时直觉想象是多触点,就一定要大平面,要大的屏幕,比如把桌面变成电脑。因为造价高,而且在桌面上用对液晶屏的要求很高,所以当时产品在市场上的销售量不是很大。而在手机上必须要简单,只要触摸几个点就够了。微软的这个教训说明,就是好的技术要在正确的时间找到正确的市场。

  环球时报:一些人在对比微软和谷歌的应用情况以后,说微软在某些“单项比赛”上不是很强,现在想打翻身仗。您怎么看社会上对微软的这些议论?

  张亚勤:(笑)我觉得社会对微软有特别高的期待。另外,很多人对微软有刻板印象,停留在10年前的微软。他们认为微软的产品还是Windows(操作系统)和 Office(办公软件),对于我们很多新的投入了解不够。微软已是全球最大的游戏公司———我们的Xbox有上千万的在线用户,是全球最大的游戏社区。我们是一个云计算的公司,我们有全球投资最大的绿色数据中心,向一万多个企业提供“云服务”等等。

  现在,整个IT业的边界在扩展。比如移动互联,手机过去是通讯产品,现在成了IT产品。这时不可能有几个企业能通吃整个产业链,所以会出现很多赢家。我开玩笑说,我认为微软目前仍处于一个相对比较好的位置,像三国中兵力最充足、粮草最充足、城池最多的那个。微软最新的财报显示,微软在PC方面的业务基本持平,但在娱乐和设备销售方面增长高达50%到60%。这意味着,我们不再只是PC公司,而是个多元化的公司,是个新的IT公司。我们在跑一场创新的马拉松。

 “IT产业还有好多好玩儿的地方”

  环球时报:微软的互联网战略也在由即时通讯向社交网络转型。您认为IT业在朝什么方向发展,是强调技术,还是更强调参与到社交甚至是政治议程中来?

  张亚勤:从微软的角度看,我们还是一个技术公司,是生产产品和工具的公司。从互联网社交化和社会化的趋势看,互联网最大的好处是消除人与人之间的偏见,使世界变得越来越“扁平”,并推动整个社会的进步。社会发展一直是和技术进步连在一块的。互联网从技术变成一种文化,它的很多应用服务其实是靠用户。互联网上很多东西是先提供一个平台,然后很多应用出来,接着再改善技术,互动性相当强。我觉得很有意思,未来IT产业还有好多好玩儿的地方。包括现在领先的公司也不能讲完全就是赢家,也可能未来有另外的东西把它颠覆掉,我们都不知道。我觉得这就是IT业的不可预测性。

  我认为PC还是很重要的,不会消失,但IT业以后是多元的,所以说我讲过有三个趋势:一个是云计算,一个是智能终端(包括PC、、平板电脑、互联网电视等设备),以及在这二者基础之上的社会网络。全球的多极化,中国、印度的崛起,社交平台的发展,都在改变IT产业的格局。

  环球时报:搜索是不是微软今后的主打项目?

  张亚勤:在新落成的微软亚太研发集团总部大楼里,有两个餐厅,一个中文名字是“云+端”,另一个英文名字是“Bing-Go”,Bing是指微软的“必应”搜索,Go是移动的意思。搜索是“云计算”中很重要的一块。目前“必应”搜索在美国差不多占了30%的市场,而且每个月都在增长。过去我们只占8%的搜索市场,但是现在占30%,虽然还是落后,但可以有实力和领先者一决高下了,这个很重要。现在亚太研发集团有400多人在做搜索。

  环球时报:那您觉得微软未来最想抓住的是哪个市场?

  张亚勤:根据IT发展的趋势,在一个方面占领制高点后,守是永远守不住的,必须不断往前走。对我们来说,云是微软不能放弃的。微软在很多方面要引导潮流,云肯定是重中之重,包括云的设施,云的平台和云的服务。

  环球时报:中国最近几年出现云计算“热”,很多城市宣布推出云计算中心或相关的产业园区。现在云的趋势潮流发展到了什么阶段?

  张亚勤:云在美国发展特别快,中国国内还需要一点时间。国内需要有大企业来做“公有云”这件事,但目前大的国企没有太多动力,而小企业需要重点发展“私有云”。

  环球时报:您怎么看中国本土IT企业的创新能力?

  张亚勤:现在大家创业热情很高,但创新还不够。目前这个阶段是80%模仿,20%创新,以后可能会80%是创新。比如,大家都搞社交网络,有了Youtube后,中国3个月之内就出现了一两百个视频网站。美国一有“团购网”,中国几个月之后就出现数千家团购网。这种模式不可能持续下去,因为大家都能做的事,肯定是做不长的。光有创业还不够,一定要靠创新。

  创新是被逼出来的。我到以色列待过一个星期,这个只有700多万人口、资源十分有限的国家很让我惊讶,在创新方面没有任何“固定的模式”。《创业的国度》一书里提到,他们的企业、个人都在独立思考,他们创造性地追求质量,既有创业,也有创新。要推动中国企业创新,就要有更自由的环境,更开放的竞争,这样才会有创新的动力。

来源:环球时报 记者 谷棣 余建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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