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一带PE的特点，”王力群对《中国企业家》说，“LP大多来自于做实体经济的企业家。GP不是专业的金融机构，不是很成熟，因此募资不容易。人家不放心把钱交给你管，又要收管理费，又不承担风险。”

　　PE的资金来源是有钱人。中国的富人仍然集中于企业家阶层，因此，在本土著名PE品牌缺乏的情况下，实业家们的自发联合构成了大多数PE的资本来源。在磐石资本的现有21家股东中，实业企业占了大半。

　　成为磐石资本董事长之前，王力群曾先后担任过上海市城市建设投资开发总公司总经理、上海巴士实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在上海政商两界人脉广泛。磐石资本成立于2008年10月，王力群称之“最困难的时刻”。“大家都很给面子。”王说。事实上，磐石的股东大多为上海(或总部在上海)的企业，王与它们的老板彼此非常熟悉，如复星的郭广昌、杉杉的郑永刚、报喜鸟的吴志泽。

　　较之磐石资本，“云锋基金”的发起人除虞锋外全部是实业家，它体现出的圈子感也更为强烈。十几位发起人中，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马云、聚众创始人虞锋、巨人集团董事长史玉柱、新奥集团董事长王玉锁、银泰投资董事长沈国军、五星控股董事长汪建国均为长江商学院CEO班同学。实际上，王力群也是他们的同学。虞锋先期已经有参股巨人集团、与马云共同投资华谊兄弟的经历，这一次，他结束了自己两年多的个人投资家生涯，成为这个汇聚了国内顶尖企业家的圈子的操盘手。

　　圈子决定票子，更草根一点的、上海洋山投资董事长林阿信的基金规模就小了许多，成立之初只有3000万元。林也在积极扩大自己的圈子，“这些年我像鸟一样到处飞，到处找感觉。”林说。2008年，林阿信与在一个论坛上结识的深圳东方汇富创投管理公司董事长阚治东共同成立了“东方首华温州基金”。在成立仪式上，阚治东也表达了募资之难：“民间资本很难凝聚，固有的家族核心观念太强。”

　　值得注意的是，在“云锋基金”中，作为GP，虞锋本人也是股东。王力群的情况类似，磐石资本注册资金5亿元，其中由王等人组成的管理团队出资15%。林阿信创办“首华创投”，起始资金3000万元中，林个人出资2000万元，其余1000万元来自30位温州股东。而按照国外PE惯例，GP只需投入基金总额的1%。

　　“我们下面四个基金，”王力群说，“每一个基金中我们管理团队都投钱，要亏钱大家一起亏，人家才相信你。这也是中国特色。”

　　“PE是有钱人的游戏，”林阿信说，“首先自己要有钱，自己没钱，没有说服力。”

　　实业经验与本地资源

　　对于那些被投资企业，具有实业经验的PE团队更容易获得它们的信赖。这也许也是复星不愿承认自己是PE(财务投资人)的原因之一。

　　“复星更加强调优化运营这一块。”梁信军说，“我们本身就是一个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创业的公司，不是每方面都好，但有几个方面特别好，可以弥补人家。对所投资的企业，你能花三年时间去优化它，这就是门槛。在人力资源上，集团总部有一半的人是负责优化运营的。

　　过去两年中扮演个人投资家角色的虞锋也是这么对投资对象说的。“你要想好自己需要什么。如果是好的名声，那么你找凯雷，高盛。但是作为专业的投资团队，它们不可能有专门的人经常在被投资企业里观察企业运作。如果你非常需要提升管理水平，需要切实可行的建议，那么可以找我们。”

　　关键在于，这样的说法得到了投资对象的高度认可。“虞锋自己创过业，接受过大基金投资，又经过完整的上市程序，又经历了并购。他不是科班出身，但是科班出身的未必有这种经验。”安信地板董事长卢伟光说。2007年，虞锋继凯雷之后投资安信。“我相信虞锋。”卢说。

　　现在，“云锋基金”的股东囊括了能源、制造、网络、零售甚至农业等行业的实业精英，说服力自然空前强大。

　　尽管“首华创投”规模尚小，但林阿信对自己实业背景的强调与大PE别无二致。初听之下，林的创业经历堪称夸张。1988年，林阿信23岁，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如果算他一年做一个行业的话，那么以当时的从业经历，他不知道已经多少岁了。林制造过“磁性写字板”、“日本豆腐机”、化工产品、玩具，目前在上海有房地产公司、透明膜包装机制造公司(按林的说法，“阿信”牌包装机应该是国内此行业的隐形冠军)。林深信自己的“商人天分”，自称“做小企业的基本功没有几个人比我扎实”。由此，林更倾向于做“天使”，并经常说服创业者由林来控股。目前，林正在操作迄今投资额最大的“气柱式包装机”项目，已经投入4000多万元。

　　有实业经验能够获得投资对象信任，同时，也使本土PE选择项目的成功率更高，从而增强LP的信心。“我们都是做实业出身，”王力群说，“对人、机制看得比较重。我喜欢投原创者。做过企业的人知道，一个创始人的企业，有他的心血在里面，不会轻易放弃，钱交给他放心。”

　　“我自己是做企业出来的，”虞锋说，“做好企业无非就是靠创业者、团队和资金。”他依靠经验可以判断出“这个创业者是不是可信、想把企业带到什么样的高度，会不会坚持到底”。

　　王力群认为正是在实业经验上本土PE比外资PE更具有优势。“我们重视投资对象的管理团队、治理结构、核心竞争力，外资PE则对市盈率、市净率等指标更关注。对中国企业，简单用投行的尺，量不出来。”金融危机以来，许多人才从外资金融机构流出，磐石基金恰逢其盛。本来有实业经验丰富的决策者，再加上专业、规范的执行人才，磐石资本如虎添翼。成立1年多，磐石看过300多个项目，投资18个，两个已经在香港上市成功。王说，磐石目前资本金已有10亿元，希望5年内增加到50亿元。

　　另外，掌握丰富的社会资源对本土PE也至关重要。南钢2009年3月发行了25亿元长期债券，成为金融危机中受调控行业第一家获准发债者；4月，复地又成为中国H股公司回归发债的第一家；海南矿业2010年获得了6亿元银行贷款，且利率下浮10%。复星是这三家企业的控股股东。“你认为这是跟复星有点儿关系还是很自然会发生？”梁信军问我们。

　　对中国企业的深刻理解和对社会资源的掌握让草创期的中国本土PE有了与外资抗衡的能力。2010年3月，凯雷与复星共同出资1亿美元成立了国内首家从事股权投资的合伙制外商投资企业“凯雷复星(上海)股权投资企业”。就连规模尚小的林阿信，也频频接到外资的合作邀请。如果不是金融危机，他应该已经与一家韩国PE合作了。

　　企业家口述

　　快乐购如何选择PE

　　口述|快乐购董事长陈刚

　　快乐购成立于2005年年底，是湖南广播影视集团和湖南卫视旗下的子公司，2010年3月底，引进弘毅资本、中信产业基金和红杉三家PE基金。快乐购引资的历程，也恰恰是中国人民币基金风起云涌之机。与此同时，文化产业改制也成为部分PE们开拓的新领域。快乐购与PE们相互选择的过程，在某种角度折射了中国PE的格局演变。

　　以下是快乐购董事长、总经理陈刚的口述。

　　快乐购筹备时，从国家广电总局到湖南广电，从省委宣传部到各个相关管理部门，都把我们作为文化产业的骨干企业，重点扶持。(湖南省)省委书记、省长到我们这讲话，说你们要争取上市，做大做强。

　　要上市，自然要引进外部资本。2006年下半年，有资本跟我们接触。大批外资蜂拥而至。刚开始，我们对资本市场和政策不了解，头脑里也没有什么条条框框。2006年底2007年年初，我们了解了政策。我们的(股东)背景决定了我们要走国内市场，引进外资不太方便，很快就决定走人民币基金路线。

　　我们选择资本有三个条件。第一是人民币基金，第二与我们的产业链互补，第三选择战略投资。我们对资本的“品牌”是不全看，但也不可能不看。

　　快乐购的定位是媒体零售。除了电视购物，我们已经全面发展，有网络购物、手机购物、电台购物、杂志购物。另外，我们还有呼叫中心。这已经是一个全通路，全媒介的购物形态。我们置身于流通领域零售行业，又做电子商务，又做媒体零售，我们也希望通过这几家资本的进入，从不同的方面给我们提供互补。他们这几家基金，有投文化产业的经验(弘毅、红杉资本)，有国企改制的经验(弘毅、中信产业基金)，也有零售渠道(红杉资本)的投资经验。

　　这几家(基金)总的讲是财务投资者，但是我们希望他们带有战略意味，不是那种简单的投了就想上市，上市就要掏钱走人的基金。我们要那种立足于长远的投资者，他们以往的投资案例，还有他们对我们的承诺，都表明想长期支持参与企业。

　　我们是国企，也是广电行业的文化产业，确确实实有很多正常的审批程序和过程，所以花的时间长。这几家(PE)都跟我们接触很早，但都没有急功近利，大家看好这么一个事情。这个项目是一把手工程。赵令欢(弘毅创始人)、沈南鹏(红杉中国创始人)、刘乐飞(中信产业基金董事长)都亲自参与其中。

　　弘毅在我们这个投资组合中，是领投，领导者。它跟湖南广电接触得比较早，在快乐购成立之前，就因为湖南广电旗下的天娱公司，与湖南广电有接触。红杉资本跟我们的接触也不晚，他们曾在湖南投资了宏梦卡通。中信产业是一个新基金，刘乐飞在中国人寿工作的时候就一直在看我们这个项目。赵令欢、沈南鹏跟我们的市场理念，管理思路非常一致。

　　我们对中信产业基金也非常认同。他们尽管刚起步，但已经在帮助被投企业，做得比较突出。

　　这三家基金，比如说对企业发展阶段性、尤其怎么在资本市场上发展的判断，很有经验，很到位。我们听取很多意见，按照他们的思路来走。

　　为什么没有民营资本进来？民营资本很活跃，无论它们自己做投资，还是做企业本身，都有实力，形成产业互补，让我们觉得很兴奋，但是没有办法，有所得，有所舍。